2021年初,资管市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富国天惠和大户季占柱的故事。
根据富国天惠的年报,季占柱自2008年买入183.74万份富国天惠之后,躺平持有至2020年底,期间富国天惠复权净值增长率达到令人羡慕的、梦幻般的748%。
成为了那时“选好基金经理,享精彩人生”绝佳的牛市注脚。
可仔细想来,他或许是基民群体里最出名的幸存者偏差。
第一,2008年他选择的只有3年管理经验的基金经理,是未来公募基金经理收益率榜首的朱少醒。
第二,朱少醒没离职。
第三,朱少醒在富国基金,有那么大的平台支撑他,这里边如果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故事都不成立。
但牛市之所以是牛市,就是让人踏不下心来考虑这些。
我们在2020年深受“长期投资”洗礼,也看到了老将们辉煌的净值曲线。
那时的确相信,老将能帮助我们穿越牛熊,陪我们退休。
带着这种期待,我们在2021年首先遭到了第一个打击。
公募收益率仅次于朱少醒的董承非,离职了。
老将的离职是导火索,封闭期离职是加速器
2021Q1董承非刚刚因为对市场前瞻、冷静的预判,获得了资金的加仓,兴全趋势2021Q1单季度大增50亿份。
但随之而来却遭遇了重仓股的定向爆破而净值折损,导致大批基民被套。
在不满情绪持续发酵的过程中,2021年10月一纸告别信,开启了2020基金大牛市以来头部基金经理离职的序幕。
原本我以为找到一个功成名就的老将意味着后半辈子的钱袋子有了着落,没成想那时他在公募的职业生涯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因为新人可能还需要积累经验和口碑,老将却从不缺拥趸和下家。
那“管理年限以及双十基金经理”这个指标的挑选基础,不就动摇了吗?
信任,出现了裂痕。
刚开始,开放型基金经理离职其实还好,你走了我换一个就是。
公募基金经理本质上并不稀缺,从头寸暴露的角度来看,折损的也就是手续费,以及浮亏割肉的心理负担,对资产的整体影响谈不上巨大。
的是,封闭期基金经理的离任。
大家知道,主动基金的选择,建立在投资人对基金经理的信任上。
我是冲你这个人买的产品,现在你走了,当初基金合同约定的前提和基础事实上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一个封闭式产品基金经理可以换人,而投资人却不能离开。
仔细想来,这个合同既不公平也不对等。
基金经理离职,持有期产品有理由也应该开放赎回,让投资人有平自由的选择权,我可以选择不走,但你不能不让我走。
这样的案例多一点,被锁在封闭期里大额浮亏的基民,能不愤怒吗?
裂痕进一步放大。
基金经理的职业太不稳定
基金经理与基金公司的关系是雇佣,我们的劳动法决定了打工人要提离职,30天之后是可以无条件跑路的,从这方面来讲基金公司是弱势方。
但基金公司也不是纯弱势,邬传雁包括范妍流出的故事都证明,基金经理虽然是投研核心但更多时候也身不由己。
公募基金在资本市场的生态位很低,股东方很多是央企国企,委派的高管可能并不完全熟悉投研的生态和逻辑,也对投研精英拿着高薪、掌握话语权这件事不太认同。
一来二去,矛盾这不就来了?
既然矛盾无可调和,那只能走了。
而海外知名投资经理,严格来说都是私募,自己说了算,谁也不能要求老巴,霍华德马克斯做不想做的事,施洛斯觉得没机会了还可以清算自己的基金。
投资这件事最看重个人主导权,但讽刺的是公募投资经理对自己的职业前景,管理规模,甚至投资决策还不能100%的主导。
比如市场之前喜欢诟病的高点发产品,其实基金经理在发产品的自主权很小,可能基金公司出于规模的诉求想发,更有可能是渠道出于AUM和自身竞争格局的考量push基金公司和基金经理发,所以这件事不能完全归到基金经理头上。
当然,这口锅是要让基金经理背的,允悲。
曾经我们认为,在基金公司拿股权,自己给自己打工的基金经理会好很多,不会因为业绩和分配问题闹离职,但最近关于顶流大佬持续发酵的离职舆论,显然又把“拿股权=稳定”的预期也打碎了。
打工人要走,拿股权的也要走,这还有谁不能走?
之前我们做投教曾经说过“基民持有一只基金超过5年的难度比考上985还难”,寓意长期持有的艰难,但根据Choice的数据,目前全市场3664位公募基金经理,平均投资年限是4.72年。
基金经理都没稳定下来,又怎么好说基民呢?
业绩翻车是原罪
离职之外,最要紧的问题当然还是业绩。
这是公募私募主观投资都面临的问题。
和竞技体育一样,菜是原罪。
我们刚刚经历的是一轮持续时间长,调整时间久的回撤。
市场确实不好,但诸多基金经理受制于规模,风格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的确没有拿出应有的表现。
更难过的是,我们在2020年耳濡目染的“老将可以穿越牛熊”的经验最终因玄学大V忍不住割肉而彻底破灭。
老将是2009-2018同期的公募冠军,9年期的冠军。
连他的产品都翻车了,谁又能保证别的投资经理不会呢?
大V是在老将身上扎扎实实挣到过钱的,他都亏惨了,况普通基民乎?
比尔米勒曾经创下过连续15年战胜标普500的纪录,但在2008年一把子翻车。
我们总说引以为戒,可最后,90%的基金经理可能还不如比尔米勒。
这几年失效的“淡水泉时刻”,消失的主观阿尔法,桩桩件件都让大家开始质疑主动基金的超额获取能力。
过往,偏股基金相对沪深300确实有过辉煌的超额,但2021年2月10日至2024年5月9日,偏股基金指数的收益是-36.74%,跑输了沪深300价格指数的-35.55%,更跑输了全收益指数的-31.13%。
这个数据让“管理费”显得非常扎眼。
主动基金言必称超额,但事实上我们也说不好超额是怎么得来的,能不能持续。
我不止一次遇到过,根据超额选出的产品,买进去之后加速下跌的案例。
有时也不禁怀疑,最终都要跌回去的阿尔法,那还是阿尔法吗?
并且因为投资者在更高的位置买了产品,吃了阿尔法下跌的全过程,亏得还更多了。
有时我也在想,主动基金可能有一种悖论。
我要是能拿得住基金经理,需要建立在对他的投资理念,深刻的理解上。
而大部分人,很难具备这种认知,连报表都看不懂,遇到波动能不动摇吗?
而如果我真的具备了对基金经理理念的深刻理解,那我可以自己搞股票建组合,也用不着买基金了。
工资帽带来的不确定性
最近的公募限薪,为主动基金的前景又增添了很多不确定性。
谁也不知道工资帽会卡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多少基金经理要离职,
本来,我了解几位勤恳做价投的管理人,团队也很稳定,根本没有离职打算,但现在的安定能100%代表未来吗?
难讲。
这种不确定性,其实是投资的大敌。
就算限薪120万这件事为假,事后证明大部分主动基金经理不会走,但在局势明朗前主动基金的规模只流出没流入,也是必然的。
种种问题放在一起,随着蔡嵩松案的宣判也达到了一个顶峰。
受托责任的辜负,对行业的影响是巨大的。
业绩、离职、违法这些事一件两件都还好,但在2-3年时间里集中出现,行情还这么难做,那就是酿成雪崩的一片片雪花。
说实话,现在主动基金还有这些存量规模,最大的原因不是基民信任,也不是基民有耐心,而是大家都亏着钱,不舍得卖,如果未来行情转暖,回本的人越来越多,赎回的人应该会更多。
必须要有一波惨痛的出清,或者遇到一段爆发式的行情,基金经理相对指数有了持续性的超额,才能重新获得呼吸权。
主动基金与指数的共生和未来
我本人曾经是,现在也是主动基金的拥趸。
我对找到“格雷厄姆多德超级投资人俱乐部”这样的基金经理群体,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
而霍华德马克斯也曾评价过主动和指数的关系,本质上二者相生相伴。
大家为了追逐阿尔法而不断提升市场效率、价格发现,股票定价才越发公允,指数才越好。
如果没有主动挖掘超额的人,定价错误又会存在,那么市场又会变得无效,也就有了大量阿尔法战胜贝塔的土壤。
因此这两个东西,缺一不可。
公募行业里有很多勤勉正派的管理人,他们的家庭财产大头都放在了自己管理的基金上,而且亏钱就有巨大的心理负担,那是全心全意想好好研究,给基民赚钱的,这是真的。
可基金经理职业本身又代表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让这些基金经理和基民之间始终没法完美的匹配上,这非常令人惋惜。
还是那句话,资管应该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
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的资本市场,没道理培养不出强大而优秀的金融队伍。
而且在解决日益严峻的养老问题上,资管还有非常广阔的需求等待被挖掘,这个行业没理由不得到更好的发展。
作为半个金融人,我与资管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行业好,基民好,大家才能一起好,真正好,不然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所以,真诚希望我们能找到一条可持续,共赢的发展道路。
行业变好了,大家赚钱了,那眼下困扰大家的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