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优秀的山水画家,创作的作品是否富有魅力,是考验其创作成功与否的关键。我们去敦煌石窟参观往往会不自觉地忽略了作品的内容与所运用的绘画技巧,而常赞叹作品中的魅力,会情不自禁的赞美:古拙、雄浑、刚健、奔劲、高雅……而面对那些缺乏魅力的作品。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感到淡然无味,只有对富有魅力的作品才会引起兴趣,一见钟情。
对优秀作品中的魅力,有时第一眼就能从直观上感悟出来。对于“魅力”的体悟,鉴赏者是否具备主观条件,各人的文化层次与知识结构的不同,其领悟能力也不相同。
“魅力”蕴藏在古今一切杰作之中,但它到底是什么?总让人感到它是一种难于言述的模糊而又神秘的概念。初觉似浅,探之犹深,难于解释透彻。“魅力”充满活力,又无状无形,但它总是闪光,去激动观者的心弦。古代南齐谢赫称它为“气韵生动”,被列为古今评判绘画作品优劣的第一条标准。
绘画中的“魅力”,我们可以设个假如,一个画家在创作中,同时创构的一个“艺术空间”,但它不同于画面中那些可视的空间,它的能量就像是灵魂精神附体于人身上一样。有位叫佛朗索瓦的法国艺术家,把这个“魅力”的东西命名为“第五度空间”。我们用这个名词来理解,似乎比“魅力”和“气韵生动”更容易理解。让我们从古代先贤的哲理与画论中,来寻找对这第五度空间的深刻理解。
在二千七百多年前,道家创始人老子在他的著作中提出了这一抽象空间的观念名曰“无”。“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徽。老子又说“天下万物先于有”,“有生于无”。这里提出的“无”不是指什么都没有,“有”是指有形质可寻的一切事物。“无”与“有”同属于“象”的范畴。“无”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按照道家学说的宇宙观,从常“无”中可观照到道的奥妙。从常“有”中可观照到道的边际。老子所讲的“无”实际上可理解为是一个具有无限活力的“空间”它是万物生成的本元。
道家学说的宇宙观,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传统的文化艺术,南朝宋宗炳提出“以形媚道”,宋陆九渊在《宣和画谱》中提出“艺即是道,道即是艺”的观点。如果我们把老子“无”与“有”的观点引伸到传统的艺术观去看谢赫所论的“六法”、“气韵生动”即相当于“无”,它是产生绘画作品中生命活力的本元,也是表现的目的和要求,因而地把它列为第一法则。另其五法分别为——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承摸写、则相当于“有”,即有迹可寻的技巧和方法,属于可视的第四维度空间。把谢赫六法诸论中的第一标准“气韵生动”形象于这个第五度空间,就如老子所言的“无”中所具有的能量,充满灵性与活力,绘画作品中的一切“魅力”,都由它而散发出的。
对谢赫的“气韵生动”这个理论标准,古今中外的理论家们都各有解释,但都无法阐述的具体与完整。明代董其昌讲的好“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有天授。”实际上,世上许多真理和奥妙都隐藏在模糊的概念上。正因如此,董其昌又提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即加深自身的文化修养然后到大自然、去师造化,就能对此理解的深刻。如果一个画家能长期坚持走这条路,在自己的创作中就能不断丰富“气韵生动”这个第五度空间的内涵。谢赫“气韵生动”这个理论概念,被蒙上了一层“象外之象,韵外之致”的纱幕,它成为自古绘画作品中美的总和,人们总把它形象为绘画艺术的本体精神。
“气”具有博大的能量,主宰着从宏观到微观万象的生成,也就赋予了“气韵”能量的博大性,它潜藏在一切造化中。“气韵”我们可归之为能量流,信息流。它虽然无形无状,但可以通过作品而发射,就像电波一样传感到鉴赏者的第六感官,为人所悟,好比磁场那样能吸引知音,所以人们谓之为“魅力”。
自古人们的第六感官能量有强弱之差别,决定了人们的悟性不同,所以,芸芸众生的历代画家,能成为大师者凤毛麟角。在鉴赏家的品评标准中,根据其第五度空间的不同容量,订出很多层次与等级,谢赫订六品,唐张彦远订为上、中、下三品,朱景玄把神、妙、能与上中下合共订九品,另加“逸品”。最后宋黄休复按逸、神、妙、能订为四品。逸品者是“得之自然,黄可楷模”,应该是悟性最高的画家。
“气韵生动”具有广泛的扩散力。自古以来凡一幅杰作的产生,都是由画家师造化而得来的信息流,经过“立意”的酝酿而使他具有个性。张大千宁可倾家荡产、千里跋涉,往大漠石窟潜习三年。这都证实了艺术杰作中的第五度空间,具有的诱惑力与凝聚力。
画坛上一些高喊中国画穷途末路,其本身就是对中国文化的浅薄认识。对于中国画传统,从本体精神去认识仍有巨大活力。第五度空间的博大性,决定了它以后还会不断被发现挖掘出新的内涵。中国画成为一个伟大的画种独立于世界画坛在于它有博大的空间含量,世界文化的繁荣特征是各画种各具独异的艺术磨合的自我充实,而不是变种,更无须割断传统,去中西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