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5月中旬到10月，我先后几次采访了胡瑞荃(原静安证券业务部副经理，已经去世)、吴毓明(原静安证券业务部工作人员)等人。

　　一、吴邦国：你们就是股份制

　　飞乐音响股份有限公司被称为“小飞乐”，其上级单位控股公司是上海飞乐电声总厂(厂长是张雅贤)，被称为“大飞乐”，秦其斌当时是“小飞乐”和“大飞乐”的厂长。

图注：当年的飞乐公司外景(胡瑞荃提供)

　　飞乐公司董事长秦其斌回忆说，最开始谈股票时，上海的领导很支持我们，当时上海市市长江泽民同志讲，可以试嘛。当时任上海市副市长吴邦国和黄菊经常来厂子商议，但每次来都不声张，那时候搞股份制生怕别人说是搞资本主义。

　　当飞乐股份有限公司去工商局登记时，麻烦来了。按当时的企业所有制登记性质有三种：国有企业、集体企业、个体经济。

　　工商局问飞乐是什么所有制，秦其斌无法回答。于是他问吴邦国同志，我们是什么所有制？

　　吴邦国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什么制都不是，你们就是股份制！！！

　　这样飞乐股份公司才登记注册。

图注：吴邦国：你们什么制都不是，你们就是股份制(李幛喆提供)

　　二、新民晚报发布“假消息”

　　1984年11月15日，《新民晚报》第一版刊登了“上海飞乐音响公司十八日开业接受个人和集体认购股票”的消息。

　　该报道说：本市出现一家接受个人和集体自愿认购股票的新型公司——上海飞乐音响公司。它对社会发行1万股，每股50元……采用集体、个人自愿认购股票形式来筹集资金。对全部个人股票实行“保本保息”的优惠办法，股票按银行一年定期储蓄存款息率计算股息，每年用现金支付一次，以确保股东个人利益不受损失，对个人或集体认购股票，实现自愿原则，即：“自愿认购，自由退股”……

图注：《新民晚报》第一版刊登了发股票的”假消息(李幛喆提供)

　　这条发股票的消息可以说是“假消息”，因为当时秦其斌在接受《新民晚报》记者采访时没有说对社会发行，是记者报道说成了向“社会公开发行股票一万股”。结果正是这个“失实消息”，成就了飞乐股票发行以及后来衍生的奇迹。

　　由于发行股票比较敏感，所以飞乐股票发行前除了记者这个假消息外，再没有进行任何宣传。

　　三、发行人员寒冷冬天发股票

　　股票是什么样子，当时谁也不知道。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公司副经理胡瑞荃、原静安分公司业务部业务员吴毓明和张洁(已经去世)就到上海汉口路上海证券交易所旧址寻找老股票，后来他们找来解放前南洋烟草股票作参考，设计了小飞乐股票和延中实业股票的样张。

　　1984年7月，胡瑞荃起草了一个“关于发行股票的暂行管理办法”。同年8月18日，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批转了这个办法。

　　新民晚报的“失实报道”也促进了飞乐股票的内部发行。因为飞乐公司发股票，很多职工还是犹豫不决没有买。而社会上具有超前金融意识的人积极性很高，迫切想来买，从而打消了部分职工疑虑，带动其购买了自己公司的原始股飞乐股票。

　　飞乐股票正式由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公司代理发行股票1万股，共50万元。具体发行的人员是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公司副经理胡瑞荃、原静安分公司业务部业务员吴毓明，张洁(已经去世)。

　　2001年我曾去采访他们，吴毓明回忆说，当时飞乐公司和我们发行人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伟大的历史事件，所以他们就把我们安排在小小传达室发行股票。我们是11月18日早晨悄悄到飞乐公司传达室的，当时天气很冷，把我们冻得够呛，我们先把钱收了，开个收据，之后让买者再到静安分公司来换股票。整个发行的过程比较顺利，当时没有出现人山人海排队的情况。

　　飞乐发行股票这条消息当时在中国的主流媒体没有引起注意，但是日本的《朝日新闻》报对飞乐股票的报道几乎有一整版。

图注：飞乐发行股票日本媒体予以关注(胡瑞荃提供)

　　胡瑞荃回忆说：飞乐股票发行后的一个星期，日本野村证券的董事长伊藤正则正在上海访问，他还专门找我了解情况。问我有什么困难。我说主要是缺乏证券人才，我们现在的人员都是从银行一线退下来的，属于老弱病残啊。我们也都不太懂股票。伊藤后来通过中国工商银行总行帮助我们培训了几批证券人才。

　　四、胡瑞荃向江泽民汇报

　　股票发行不能流通，飞乐和延中实业股票轰轰烈烈发行后就死气沉沉了。此时，有急需用钱(留学、看病、装修等)的市民无法将股票变现非常失望，私下交易也开始了。

　　一个老先生生气地对胡瑞荃说，有女儿要嫁，有儿子要结婚，这样不嫁不结，难道等到老去买棺材吗？

　　当时身处一线直接指挥发行飞乐股票和延中实业的静安分公司副经理胡瑞荃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和黄贵显等人共同商量后，曾先后3次向上打报告，要求建立股票转让买卖的交易部。

　　1986年9月26日，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南京西路1806号，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营业部开业，此举曾被上海媒体评为“1986年上海十大经济新闻”之一。

1806号建立静安证券营业部(李幛喆摄影)

　　1986年8月5日(注：当天正是沈阳信托投资公司开办了第一家证券交易市场)，上海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通知胡瑞荃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可以向时任上海市江泽民市长汇报股票交易的问题。

　　胡瑞荃引用一个股民的形象比喻对江泽民说：“股民有了股票，就像有了女儿要出嫁，有了儿子要结婚一样，不婚不嫁会带来矛盾。因此光有一级市场发行股票不行，一定要有二级市场转让才行，股票的生命力在于流通，不会产生很大投机。我们已经3次打报告给有关部门了。”

　　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江泽民认真听着，仿佛在思考一项重要的历史性决定。随即问有关部门是否收到此报告，有关部门顿时陷入尴尬，惊慌失措，江泽民要求马上落实此事。

　　会后有关部门赶紧让胡瑞荃他们再打报告。没几天，同意静安证券部试行股票交易的报告就批准了，可见上海市领导的支持力度。胡瑞荃当时听说批准了，非常高兴。

图注：2001年胡瑞荃接受李幛喆采访回顾向江泽民汇报的情况，当胡瑞荃听说批准营业部开业的消息，他开心笑了。(李幛喆摄影)

图注：2001年，胡瑞荃(中)、吴毓明(右)在飞乐公司门前接受李幛喆采访回忆发行飞乐股票的情况(欧阳红摄影)

图注：当年还是小姑娘如今步入中年的吴毓明在当年买卖股票的柜台照片前感慨万分(李幛喆摄影)

图注：1988年飞乐公司向全国改革工作会议和西直门会议汇报情况(李幛喆提供)

图注：当年首批股民购买股票(胡瑞荃、黄贵显提供)

图注：2001年胡瑞荃接受李幛喆采访后题词：我参与中国首家证券柜台交易业务部创建工作，我祝愿新世纪中国股市繁荣富强。

　　图注：2001年吴毓明接受李幛喆采访后题词：我有幸参与第一个股票的发行——飞乐股票。曾在第一个静安柜台工作，至今仍在证券行业作出贡献。我希望在新世纪的中国证券市场作进一步的贡献。

　　五、暖心提醒：收藏市场造假飞乐股票

　　飞乐股票是1984年11月18日开始发行的，而目前市场收藏的飞乐股票可能是经过改造的飞乐股票，因为该股票底下注明“一九八四年十二月经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批准发行”。这与发行的日期违背。而且没有任何凭据可以证明上海市分行批准发行了飞乐股票。这也许是后人为了证明飞乐股票是第一个发行的而伪造的一行批准文字。真正的原始飞乐股票市面上没有了，目前流通的飞乐股票藏品和各种各样编辑的股票图册里面的飞乐股票很可能是赝品，股票收藏家注意甄别。

　　完2020年11月12日

　　作者介绍：李幛喆，笔名李几招，原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现国家发改委，已经退休，曾经央视财经特约评论员。20世纪80年代是参与股份制股市策划人之一，每年撰写《中国股市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