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先后有大北农、双鹭药业收到深交所中小板公司管理部的关注函，原因均是被投诉称公司长期不回复互动易平台投资者的提问，累积未回复问题较多。两公司均已回复，表示将积极改进，及时回复投资者提出的各类问题。

　　深交所的互动易、上交所的上证e互动，为投资者、上市公司提供了互动交流的平台。与正式公告单向的信息发布不同，互动易、上证e互动可以通过投资者提问、上市公司回复的方式进行互动，实现更快捷的沟通交流。总体上看，经过多年努力，二者已成为投资者使用频率较高的互动工具，上市公司也越来越重视这方面的工作。

　　但是，两大互动交流平台上，亦有一些问题越来越突出，如大量重复问题存在、部分用户刷屏式提问、利用回复炒作股价等现象屡有发生，亟需得到重视并解决。

　　提问专业户刷屏

　　证券时报记者选取了深交所互动易与上证e互动平台上，提问排名前十的用户进行分析。值得注意的是，这20个账户在6月的提问中，出现的高频词几乎一样，5G、稀土、环保(垃圾分类)、科创板等热门概念频频出现。这些用户每天进行海量刷屏式提问，看似毫无章法，但是经过记者的提炼分析，其套路也较为明显，可简单总结为：广撒网、追概念、论坛传播。

　　以6月在深交所互动易提问数最多的用户“arya”为例。该用户仅在6月就提问了2012次，且几乎只在交易日提问。在上证e互动平台上，昵称为“aryastark”的用户在6月提问1534次，同样位列所有用户第一位。

　　也就是说，“arya”、“aryastark”仅6月就提问3546次。6月仅19个交易日，“arya”、“aryastark”平均每个交易日的提问达到187次。从昵称上看，“arya”、“aryastark”极有可能为同一人或同一团队。很难想象，每天如此高频率的刷屏式提问会是偶发性个人行为，该用户或该团队真正的意图尚无法完全确定。

　　“arya”的提问重点与热门概念息息相关。如近期火热的垃圾分类概念，“arya”就向铁岭新城、格林美、现代投资、岭南股份、 鹏鹞环保、长虹美菱、农尚环境、中钢天源、三联虹普、万隆光电、金圆股份等多家公司提出相关问题。其中一些公司，和垃圾分类概念完全不相关，但这完全没有影响“arya”的提问热情。

　　“arya”向金圆股份提问：“请问公司的固废利用业务是否涉及城市垃圾？占业务的比重是多少？”金圆股份回复：现阶段公司危(固)废处置业务以工业危(固)废为主，暂时不涉及城市生活垃圾业务。

　　也有公司满足了“arya”的想法。6月24日，“arya”向迪森股份提问：“请问公司的锅炉能否用于焚烧分类垃圾？”迪森股份回复：公司生产的锅炉主要是燃油燃气锅炉和专用生物质锅炉，目前公司具备设计生产专用垃圾焚烧锅炉的能力，可以承接订单。

　　不仅是垃圾分类概念，根据记者的词频统计，“arya”6月在互动易的提问中涉及逾50个概念和190家上市公司，而且大部分问题都和公司可能涉及的概念有关，“广撒网”式追热点行为明显。同时，该用户也有其“捕捞”的重点区域，5G、稀土、区块链、科创板和芯片是其提问中出现最多的概念，分别被提到118次、59次、43次、43次和35次。从二级市场表现看，这些均是5月开始持续上涨的热门板块。

　　不只是“arya”，在互动易、上证e互动的平台上，还活跃着“可爱的小猪”、“傲龙堡二堡主夫人”、“一位小散户”、“超级工程520”、“拾荒版巴菲特”等用户。他们每天向上市公司提出大量问题，内容离不开5G、稀土、区块链、科创板等热门概念。

　　团队出击追热门公司

　　仔细分析“arya”等上述用户的行为，证券时报记者发现，有人可在1分钟内分别向近10家上市公司提出不同的问题。从这一点分析，非专业化的职业团队不可为，他们的目的之一可能是为了挖掘热门概念股，寻找炒作标的。

　　双塔食品是“arya”提问次数最多的上市公司。

　　在深交所互动易提问数排前十的用户中，还有“money118”、“股市牛市菜市”、“可爱的小猪”、“蒙面歌王”等4位曾多次向双塔食品提问，问题集中在人造肉概念上。

　　受人造肉概念影响，双塔食品在5月和6月多次涨停。

　　生产及销售“人造肉”的Beyond Meat公司于5月初在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首日便暴涨163%，之后引发国内A股人造肉概念股跟风大涨。海欣食品、来伊份、苏盐井神、哈高科、汇鸿集团等多家公司均出现快速上涨行情。此后，部分涉及概念的股票相继发布风险提示或澄清公告，称公司未生产人造肉。唯独双塔食品在回复中承认其不仅为人造肉企业供货，其货源销向更是人造肉第一股。

　　6月10日，双塔食品在互动易回复投资者称，公司与客户通过沟通落实，得知公司的蛋白原料有通过经销商供应给Beyond Meat。此前，双塔食品已发利好，公司的研发人员已经研发出了拉丝蛋白、组织蛋白。

　　受此影响，双塔食品股价在当日“一”字涨停，有近40万手在涨停价位等待买入。6月11日，市场热度依旧不减，双塔食品股价依然延续“一”字涨停，盘中有近65万手封住涨停板。6月12日，继续涨停。这家做食品粉丝的山东企业，摇身一变，成为热门的人造肉概念股。

　　虽然双塔食品仍在互动易上不停地回答有关人造肉相关项目的进展，但是二级市场并未继续买账，双塔食品股价在6月13日冲高回落，随后一路震荡下跌。

　　值得注意的是，“arya”在6月对于双塔食品的提问全集中在6月13日之后，其中部分回答还被搬运到“股吧”等论坛里进行二次发酵。

　　六大问题待解决

　　证券时报记者总结发现，互动易、上证e互动等投资者交流平台主要存在以下六方面问题：

　　一是蹭热点概念的现象严重。有些投资者提问只是为了找到热门概念相关个股，亦有上市公司利用回复为自己打上概念标签。这类现象已经引起交易所的高度重视，此前已有银邦股份、金城医药、大富科技等多家上市公司，因为在投资者交流平台上透露公司涉及热门概念相关业务而收到问询函。但此类现象仍难杜绝，二级市场股价由于上市公司回复内容而大幅波动的情况仍屡有发生。

　　二是职业化的提问者已经出现。有投资者一个月内提问近4000条，覆盖近200家上市公司，意图不明。前文已经提及，“arya”、“可爱的小猪”等用户在投资者交流平台上极为活跃，职业化特征非常明显。

　　三是重复问题、无效问题、发泄情绪类的问题多，消耗上市公司证券事务部工作人员大量精力，同时导致有效信息被湮没，造成资源浪费。正如双鹭药业在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时所说，未回复的问题五分之四以上是已回复问题的重复或类似问题，只有31个问题由于存在不确定性等原因未做答复。双鹭药业近期在加紧处理未回复问题，工作量巨大。

　　四是回复问题的尺度不好把握，“怎么回答都不好”，这也是大量回复内容为“谢谢关注”、“请查阅公告”的客观因素之一。互动易、上证e互动并非指定信息披露的媒体，回复公告内容以外的信息有可能造成信披违规，而重复公告内容则会容易招致投资者不满，认为公司敷衍了事。

　　五是简单地以回复数量、回复率指标为依据进行排行。考核导向上没有注重回复内容的质量，也没有考虑公司体量、受关注度、重复问题等因素，让部分敷衍回复的上市公司钻了空子，也让一些认真回复的上市公司受了委屈。

　　六是上市公司回复的频率、质量与投资者的期望仍有差距，互动效率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证券时报记者曾在6月初向一家上市公司提问，至今未得到答复。的确仍有相当数量的上市公司，并没有真正重视这项工作。

　　一线证代心声

　　两家公司因为在投资者互动平台的回复问题收到关注函，让一些上市公司感到了更多的压力。

　　证券时报记者采访了多家上市公司证券事务部的一线工作人员，他们均表示互动易或上证e互动为上市公司和投资者提供了畅通的沟通渠道，公司方面也高度重视这项工作。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上市公司通常由证券事务代表或专员负责收集、整理互动平台上投资者的提问，给出回复内容的草稿，交董秘审核后再进行回复。有的上市公司，对于简单的问题，证代或专员也可以直接回答。

　　一家中小板上市公司的证代向记者表示，收集、整理、回复互动易的提问是其日常工作之一，非常乐意和投资者进行沟通，也希望回复的内容能让投资者满意。沪市主板一家上市公司的董秘告诉记者，董秘办制定了专门的规章制度，定期收集整理问题，落实责任到个人，及时解答投资者疑问。

　　对于前文提及的投资者互动平台存在的问题，他们也感同身受，希望平台在相关方面能够得到切实的改进，变得更好，发挥更大的作用。一位不愿具名的一线工作人员还表示，公司真的是在认真地回复，不是走过场，不是格式化的回答，是真的在互动。“但大部分参与者的性质是投机者，而不是投资者。”该人士表示，“希望互动平台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态。”

　　“多人问一题的现象比较突出，还有一些问题和公司业务没有任何关联。”一名证代说。问题重复率高、无关联多，对此，上市公司不太好处理。有些公司回复“请参阅相同问题”，容易招致投资者不满，认为公司敷衍了事。完全不处理更不行，累计未回复问题会增多，严重的会被交易所问询。该证代说：“还有些投资者抱有侥幸心理，以短线炒作的思维进行提问。”这种情况的确非常严重，这类投资者并非想了解具体的信息，而是为了寻找热门概念炒作标的。如近期，垃圾分类概念在二级市场获得追捧，互动平台与此有关的提问数量激增，任何公司都有可能被问到这一问题。

　　情绪化的提问也是经常出现的，尤其是在股价大幅波动的时候。“个别投资者每天来骂，就是要发泄情绪。”一家上市公司的证代表示，“对投资者的心情能理解，但我们也因此遭到骚扰和伤害。”

　　多名证代向记者表示，有些投资者什么都想知道，而上市公司不能什么都说。“还有一种情况，如实回答某些问题有可能导致泄露商业机密，而提出此类问题的用户，就可能来自于竞争对手。”一名证代如是说。

　　“最近压力比较大，每天都会去互动易看看，但还有投资者专门计算又有几天没回复了。”有证代感慨，“还是有很多问题证代回答不了，只能留给董秘了，而董秘工作太忙，又不能天天盯着互动易。”

　　有证代提议：一是建立黑名单制度，限制恶意用户的提问权限；二是以技术手段解决重复性问题、无效问题过多的情况，优化对此类问题的处理方式；三是多维度评价上市公司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的工作情况，不再简单地以回复数量、回复率作为排行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