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风云

李嘉诚与昔日商业伙伴曹忠近日反目，回顾两人近20年合作史，内中草蛇灰线，牵涉诸多顶级人物和资本巨头，更揭开李嘉诚在内地产业和香港资本市场布局的滥觞一角。

中国资源交通（0269.HK）及五龙电动车（0729.HK）、五龙动力（0378.HK）昨日均公告披露，这三家香港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曹忠，被李嘉诚基金会提出破产申请。李嘉诚基金会进一步声明披露，曹忠欠款逾11.19亿港元无力偿还，故向法院起诉申请其破产。由此影响，三家上市公司已连续两日大跌。

曹忠何许人也？现年59岁的曹忠政商背景深厚，早年从政，40岁前曾长期在广东政府、金融系统工作，2001年调入首钢集团，执掌首钢控股（香港）旗下“首长系”四家上市公司多年，从此与李嘉诚结缘。

“首”即首钢，“长”即李嘉诚的长实集团。李嘉诚曾是首钢最重要的资本合作方，上世纪90年代，首钢集团与李嘉诚紧密联手，通过买壳等方式在香港造就“首长系”四家上市公司，即首长国际（0697.HK）、首长四方（0730.HK）、首长宝佳（0103.HK）、首长科技。首长科技后在2013年卖壳给海航，现已更名为CWT INT’L（0521.HK）。

20多年前风云变幻，“首长系”在90年代后期尤其是亚洲金融危机后陷入困境，直至曹忠接手重组后，方逐渐重入正轨。曹忠执掌“首长系”期间，李嘉诚又曾多次投资，亦频频穿针引线助“首长系”扩张。时至今日，李嘉诚基金会仍在首长宝佳重要股东之列。

2010年后，曹忠淡出“首长系”，转向经营自己以中国资源交通集团、五龙集团为核心的事业。他在2010年买壳香港上市公司中国木业、嘉盛控股，后分别更名为中国资源交通（0269.HK）、五龙电动车（0729.HK），前者转型高速公路收费，后者转型新能源汽车。2013年后曹忠又买壳事安集团，后更名为五龙动力（0378.HK），即五龙电动车的附属新能源材料公司。

无论是高速公路，还是新能源汽车，细细探查，曹忠的生意背后皆有强力人物的身影浮现，更得到李嘉诚明面上的鼎力襄助，前期布局颇为顺利，但后期皆一团乱麻，最终埋下与李嘉诚反目的伏笔。

准兴高速败局

曹忠之所以欠下李嘉诚逾11亿港元，缘于2011年向李嘉诚等借债拿下内蒙古准兴高速经营权。

内蒙古准兴高速项目启动于2006年，建成于2013年，总投资150亿元，这条重载（可通行100吨货车）高速公路被视为内蒙西煤东运的重要通道。彼时，曹忠入主中国木业后，迅速以此为资本平台，拿下准兴高速30年独家收费权。

2011年4月和11月，中国资源交通（时为中国木业）分两次拿下准兴高速51%股权，其中第二次收购40%股权的资金主要来自于李嘉诚。当时中国资源交通发行20亿可换股债券，李嘉诚基金会认购13亿，中国人寿及香港鹰君集团董事会主席罗嘉瑞个人分别认购6亿元、1亿元。

中国资源交通此后又不断增持准兴高速，到2014年初准兴高速通车后已持有86.87%股权，市值当时高达近300亿港元。2013年夏天，一向热衷“收租”的李嘉诚增持中国资源交通股权至28.55%，显示极为看好准兴高速这项基础设施资产。

准兴高速原计划三年盈利，但投入运营后，迅速遭遇煤炭市场遇冷，并未带来预期的收益。运营第一年，准兴高速一天能收费200万元，次年暴降至112万元，第三年127万元。煤炭价格有所回升后，准兴高速这两年的日均收费反弹到175万元、193万元。

虽然曹忠又陆续折腾石油天然气等资产，但并未改变中国资源交通持续亏损的局面。从2014（一季度止）财年到2019（一季度止）财年，中国资源交通分别亏损5.9亿、17.66亿、34.56亿、16.76亿、12.85亿、10.72亿，六年累计亏损近百亿。

中国资源交通的亏损很大部分是准兴高速的贷款利息。总投资150亿的准兴高速，主要资金来自银行贷款：2012年底，中国资源交通以准兴高速通行费为抵押获得了国内银行88亿元贷款。

从2013年至今，中国资源交通负债规模在180亿－210亿元左右，手头现金最多却不过几个亿。到2019年一季末，中国资源交通总资产164亿、总负债203亿——其中未偿付的人民币借贷约为103亿元——手头现金不到4000万元。

准兴高速运营两年后，李嘉诚就已意兴阑珊。2015年9月，李嘉诚放弃换股权退场后，中国资源交通的股价如水泻地不可收，一路暴跌至今市值仅2.5亿港元。中国资源交通此后多次供股合股，成了港股市场俗称的“千股”。

从2016年开始，中国资源交通就已不断违约，至今违约本息已逾63亿港元。债务危机爆发后的2016年底，曹忠就打算出售准兴高速大多数股权，但至今没有成功。

中国资源交通2018年财报显示，其违约债券本金总额40.32亿港元，除拖欠李嘉诚之外，拖欠中国人寿本金15亿港元、罗嘉瑞本金7100万港元。其中拖欠李嘉诚的债务由曹忠个人担保。

李嘉诚过去几年曾多次对曹忠的欠款展期。李嘉诚基金会在昨日的声明中也表示，2011年投资中国资源交通集团债券，由曹忠作私人担保。2016年中国资源交通违约后，屡次以不同方式拖延还款，导致李嘉诚至今没有收回这笔债务。

于是，李嘉诚只能起诉申请让曹忠个人破产。

值得一提的是，李嘉诚退出后，郑裕彤家族、重庆富豪张松桥等香港“大D会”成员接盘中国资源交通，目前中国资源交通第一大股东为郑家御用券商鼎佩投资。

五龙困局

准兴高速成了曹忠的滑铁卢，其布局的新能源汽车产业亦已深陷困局。

曹忠的五龙电动车系2010年联手李嘉诚买壳而来，主要业务为电动车、锂电池和正极材料。李嘉诚曾数度增持五龙电动车，因此五龙也曾被外界视为李嘉诚新能源汽车布局的一部分。

五龙电动车最初的业务为锂电池。曹忠退出首长系之前就已谋划与深圳雷天电池创始人钟馨稼合作，并由妹夫苗振国出面与钟馨稼成立合资公司，但此后钟馨稼与曹忠翻脸指控后者对其设套，双方对战公堂，直到2013年钟馨稼被颁布破产令而告终。五龙的锂电池业务后全面落伍，现已在出售阶段。

背后财团支持下，曹忠在2013年又拿下濒临倒闭的杭州长江汽车，重组后获得新能源乘用车生产资质，并拥有了杭州、云南、贵州三个生产基地，生产“长江EV”电动车，曹忠此后也多以长江汽车董事长的身份露面。

但五龙电动车连年亏损、资金不足，导致市场竞争力不足。2017-2019财年，五龙电动车分别亏损5.5亿、22亿、20亿。李嘉诚在2016年后已不断减持，至2017年已清仓。

五龙电动车陷入资金困局后，锂电池业务待售，电动车已转向海外市场，正极材料只能做做代工，业务已全面萎缩。2018年7月，陆正耀的神州租车曾欲斥11亿元认购五龙电动车37%新股，但此后拖延一年不了了之。

但亦有其他资本财团助力曹忠，向五龙电动车输入资金的金主先有中信集团，后又有金正源控股。金正源是从去年9月介入五龙电动车，实际控制人是大摩财经曾披露的华闻系实际控制人王政（详见《谁的华闻传媒》）。五龙电动车最近财报披露，金正源实际控制的五龙电动车股权已达36.43%、中信集团持股12.49%为第二大股东，曹忠持股6%。

得李嘉诚之助，曹忠在十几年内纵横香江资本市场，往来皆富豪，金主皆大佬，背后能量惊人。然时过境迁，李嘉诚终与曹忠反目，多少秘辛藏于风云漫卷之中。

（来源：大摩财经的财富号 2019-09-24 18:20） [点击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