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信证券经济研究所金融团队

董德志、陈俊良

摘    要

 资产端审慎经营，尽显王者之风

工行在资产端采取审慎的经营策略，导致收益率偏低；综合收益与风险来看，工行在资产端不占优势。但是我们认为，这种审慎的经营策略对于以风险为经营对象、具有极高杠杆的银行来讲，是正确的选择。工行的优势来自负债端而非资产端，使其具备更多的服务业务属性，而具有更少的投资业务属性。

 负债端成本低廉，优势可以持续

工行的核心优势是负债成本低。我们认为工行的负债成本优势跟资产端的价格优势和审慎经营形成了良性循环，两者互相促进，形成较宽的护城河。而追根溯源，这一优势源自先天禀赋。虽然长期来看由于零售渠道向移动端变迁降低了客户转移成本，也减弱了线下网点所带来的便利性优势，工行确实面临竞争优势被削弱的压力，但不足以使其优势丧失。目前工行也在积极布局移动端，而且进展顺利，中短期内有能力维持当前竞争优势。

 成本管控有方，零售业务发展空间大

工行的另一个优势是拥有较低的管理成本，说明工行的优势主要来自平台和品牌，而不是过度依靠个人。其在激励机制等方面存在提升空间，发展潜力较大。

工行拥有良好的零售客户基础，但在零售业务上并未完全用力，尚未深挖零售客户潜力，因此在零售业务上存在很大发展空间。

 风险提示

经济形势趋弱可能影响银行业绩；估值假设中部分存在主观判断；估值未考虑资本市场心理因素，其内在价值或长时间处于被低估状态。

目  录

一、主要结论、估值与投资建议（略）

二、工行拥有长期高于行业的ROE和ROA

三、资产端审慎经营，尽显王者之风

    1. 资产端低收益率源自审慎的经营策略

    2. 低收益伴随的是低风险

    3. 审慎经营减少投资业务属性

四、负债端成本低廉，优势可以持续

    1. 负债成本低是工行核心竞争优势

    2. 负债优势具有可持续性

    3. 仍需关注移动端布局情况

五、成本管控有方，彰显平台价值

六、零售尚未用力，发展空间十足

七、盈利预测

八、风险提示

一、主要结论

我们对工行的竞争优势分析如下，我们后面将基于此给出长期ROE假设。我们认为：

（1）工行在资产端采取审慎的经营策略，导致资产收益率偏低；综合收益与风险来看，工行在资产端不占优势。表现为：一是与行业整体相比，工行的贷款占比多、高收益的非标占比少；二是对公贷款偏向大企业、零售贷款偏向住房抵押贷款，导致贷款收益率低于行业。审慎的经营策略带来了优于行业的资产质量，但将收益与风险综合起来看，工行在资产端并不占优势。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工行的利息净收入依靠的是低负债成本而非高资产收益率，因而服务业务属性更强、投资业务属性更弱，理应获得更高估值。尤其在风险事件多发的时期，在行业内的相对优势更加突出；

（2）工行的核心优势是负债成本低，而且这一优势属于比较宽的护城河。工行的负债成本低，一是得益于良好的客户基础（尤其是零售客户）所带来的大量活期存款，这是禀赋优势；二是得益于审慎经营风格所带来的高信用等级，使其可以以低成本在同业市场融资；三是得益于网点及ATM数量多，以及国有背景带来的品牌优势。我们认为工行的负债成本优势跟资产端的价格优势和审慎经营形成了良性循环，两者互相促进，形成较宽的护城河。

（3）长期来看，工行在负债成本上也面临一定压力，但不足以使其优势丧失。压力主要来自零售客户接触渠道向移动端迁移，大幅降低了客户的转移成本，并且削弱了线下网点所带来的便利性优势。但是基于前述对工行资产端-负债端良性循环的判断，我们认为这一压力情形虽然有一定概率会削弱工行的竞争优势，但不足以使其竞争优势丧失。而目前工行正在压降线下网点数量和ATM机数量，并积极建设手机App，进展比较顺利，我们认为工行在短期内仍能维持现有竞争优势。我们未来将紧密观察工行在移动端的布局，以评估其竞争优势的强度及长期持续性。

（4）工行的另一个优势是拥有较低的业务及管理费支出。当然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在业务开拓上不够积极，但也说明工行的优势主要来自平台和品牌，而不是过度依靠个人。其在激励机制等方面存在提升空间，发展潜力较大；

（5）最后，工行在零售业务上并未完全用力，仍有很大发展空间。从国外经验来看，优秀的大型银行往往在零售业务上表现不俗，而且零售业务往往带来较多的非息收入。工行拥有良好的零售客户基础，但并未深挖零售客户潜力，存在很大发展空间。如果工行进行战略上的调整，或许会伴随着支出的增加和收入的提升，不过我们目前尚未看到这种迹象。我们在进行估值假设时，暂时不将这一点考虑在内。

整体来看，我们认为工行资产端价格优势和审慎经营的策略跟负债端的低成本优势产生良性循环，形成较宽的护城河，因此我们认为站在十年期的视角来看，工行的这一竞争优势难以被侵蚀。不过零售客户接触渠道的移动化也给工行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对长期竞争优势的强度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利影响（但不至于使其竞争优势丧失）。此外，随着金融脱媒的进行，工行或许需要加码零售业务，以谋求更多的非息收入，而考虑到工行拥有的庞大零售客户基础，我们认为其具备这一潜力。不过目前尚未看到工行在战略上进行大调整，而且加码零售业务也并非一日之功，因此我们暂时不在估值中考虑这一因素。

二、工行拥有长期高于行业的ROE和ROA

工行在行业内的竞争优势十分明显。工行于2006年在A+H上市，但是由于四大行中的农行上市较晚，对上市银行整体的历史财务数据有所影响，所以我们对工行和行业的对比分析从2009年开始。从ROE来看，工行自2009年以来ROE一直高于行业整体水平（图2），ROA也是如此（图3），说明工行不仅规模大，而且实力强。

杜邦分解显示工行优势主要来自负债端，其资产端则是审慎的经营风格。从2009-2017年的杜邦分析平均数字来看，工行的超额ROA主要得益于“利息支出/平均资产”低，其次是“管理成本/平均资产”低；而资产减值损失方面的优势主要受益于“利息收入/平均资产”低（低收益、低风险），但风险调整后的资产收益率是低于行业的。在优劣势相抵之后，工行获得了超越行业整体水平的ROA。可见，工行的竞争优势主要来自负债端的低成本，在资产端上工行拥有审慎保守的经营风格。我们认为这种审慎的经营策略对于以风险为经营对象、具有极高杠杆的银行而言，是正确的选择。我们甚至可以认为，是工行的低成本负债，为其保守的资产经营创造了前提。

三、资产端审慎经营，尽显王者之风

1. 资产端低收益率源自审慎的经营策略

工行历史上的资产端收益率一直低于行业整体水平。由于不同银行对生息资产日均余额的披露口径不一，我们难以使用生息资产收益率的归因分析，来详细测算工行资产端收益率低于行业整体的原因，但是仍然可以借鉴这一归因分析的思路。

我们认为工行资产端收益率低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1）一是从资产结构来看，工行资产端以贷款为主，较少投资高收益的非标资产。尤其是2012年之后银行业非标投资兴起后，工行坚持专注于贷款；

（2）另一方面，工行对公贷款偏向大企业、零售贷款偏向个人住房抵押贷款，所以贷款收益率比较低。这都显示出工行审慎的经营风格。

2. 低收益伴随的是低风险

低收益伴随的是低风险，所以工行的资产质量好于行业整体水平。从衡量资产质量的各项指标来看：

（1）工行的不良贷款率一直低于行业整体水平（图9），不良贷款生成率也低于行业（图10）；

（2）虽然工行的关注贷款率高于行业（图11），逾期率也比行业略高一些（图12），但其在不良贷款的认定方面更加严格（图13）；而且纵向来看，在资产质量压力最大的2014-2016年，工行的不良贷款/逾期90天以上贷款仍然保持稳定，但这一时期行业整体的不良贷款/逾期90天以上贷款出现了大幅回落（图13）。这一对比表明工行的不良贷款认定更加客观，没有在资产质量压力大的时候大幅放松不良贷款的认定标准。

3. 审慎经营减少投资业务属性

综合考虑风险与收益后，工行在资产端仍不占优势。不过我们应该换个视角来看待这一现象：与同业相比，工行的投资业务属性更少。低收益伴随的是低风险，但两者不一定完全匹配。我们将收益和风险综合考虑，观测风险调整后的资产收益率[定义为（利息收入-资产减值损失）/平均资产]，可以发现经风险调整后，工行在资产端并不占优势。不过，我们也需要从另一个视角看待这一现象：工行的利息净收入更多依靠负债端而非资产端，因此其业务本质上带有更多的服务业务属性，而投资业务属性相对其他同业要少。在风险事件多发的时期，这一相对优势在业内尤其突出。

四、负债端成本低廉，优势可以持续

1. 负债成本低是工行核心竞争优势

从利息支出/平均资产来看，工行这一指标显著低于行业，这是其获得超额ROA的首要原因，也是工行竞争优势的核心。

工行的负债成本低，主要是因为两点：

（1）一是从计息负债结构上看，工行的存款占比高于行业，尤其是活期存款。活期存款显然是各类负债中成本最低的，也是决定银行负债成本的首要因素（图17）。工行的活期存款占比高，得益于其良好的客户基础，尤其是零售客户基础（图18）。

（2）二是从利率来看，除了存款利率比较低之外，工行的主动负债利率也低于行业（图19），我们认为这主要得益于工行较高的信用等级被各大机构所认可（图20）。

2. 负债优势具有可持续性

工行负债优势主要来自两点：一是零售活期存款占比高，二是主动负债成本低。我们认为工行在负债成本上的护城河是比较宽的，我们的判断主要基于如下理由：

（1）渠道与品牌优势突出。工行遍布全国的1.6万多个网点和随处可见的ATM设备不仅提升了客户使用的便利性，而且降低了客户的搜寻成本；国有背景对提升其品牌形象也十分有利。这都有助于增强负债端的获客能力和客户粘性；

（2）公私联动，负债端低成本与资产端价格优势形成良性循环。工行拥有低负债成本优势，所以能够在资产端以低利率为大型企业提供贷款，在贷款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提供包括现金管理、代发工资等附加服务，进而获得更多的结算性活期存款，形成良性循环；

（3）主动负债方面，负债端低成本与资产端审慎经营形成良性循环。资产端的审慎经营有助于维持高信用等级，从而带来低负债成本，低负债成本又增强了其在资产端审慎经营的能力。

如果追根溯源的话，我们认为上述良性循环源自工行的禀赋优势，而2005-2006年的改制和上市重塑了工行的运营机制，让工行的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工行于1984年作为一家国家专业银行而成立，但彼时的工行大而不强，运营效率低下，2004年净资产甚至为负值。2005-2006年工行进行了财务重组并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实现A+H上市。改制和上市后的工行承接了原工行的资产和负债，但在运营上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包括重组前台业务部门、精简架构、集中资本及财务功能等），充分挖掘了既有资产的潜力，其在负债端的优势得以发挥。

3. 仍需关注移动端布局情况

当然，工行也并非可以躺着挣钱。长期来看，工行在负债成本上也会面临一些压力，压力主要来自个人活期存款。零售服务渠道逐渐从线下向线上、尤其是向移动端迁移，大幅降低了客户的转移成本，可能会降低客户粘性；渠道变迁、无现金支付降低了线下网点所带来的便利性优势，这显然对网点多的四大行不利。渠道变迁可能会对银行业竞争格局产生较大影响，典型案例是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招行凭借领先的“一卡通”和“一网通”产品大幅消除网点数量制约，迅速崛起为零售强行。不过，基于前述对工行资产端-负债端良性循环的判断，我们认为这一压力情形虽然有一定概率会削弱工行的竞争优势，但不足以使其竞争优势丧失。

目前工行也在积极布局移动端，进展比较顺利，我们认为工行在短期内仍能维持现有竞争优势。工行正在缩减网点和ATM机的数量（图22、23），并积极推进线上渠道建设，目前移动端布局顺利。根据艾瑞咨询数据，4月份“中国工商银行”App月活设备稳居银行业第2位、金融理财类第4位（图24、25）。我们未来仍将紧密观察工行在移动端的布局，以评估其零售活期存款优势的强度及长期持续性。

五、成本管控有方，彰显平台价值

从杜邦分解来看，工行另一优势在于较低的“管理成本/平均资产”。我们在上一篇报告《四大行竞争力比较分析：竞争优势与估值对比》（2018年3月13日）中已经指出，工行作为我国规模最大的银行，在经营策略上采取守势，其人均业务及管理费支出相对较低。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工行在业务开拓上不够积极，但考虑到工行具有明显的竞争优势，我们认为这也说明工行这个平台和品牌本身具有巨大的价值，使其可以依托平台本身来获得竞争优势，而不需要过度依靠个人。换句话说，一旦工行在某些业务上加强激励，我们预计其将获得更大的竞争优势，这意味着发展潜力比较大。

六、零售尚未用力，发展空间十足

从国外经验来看，优秀的大型银行往往在零售业务上表现不俗，而且零售业务往往带来较多的非息收入，比如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业务、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业务、银行卡业务等。以富国银行为例，其在完成对美联银行的并购之后成为一家大型商业银行，竞争优势主要来自资产管理业务和抵押贷款证券化业务。

工行拥有良好的零售客户基础，但并未深挖零售客户潜力，存在很大发展空间。工行已经拥有了优秀的零售客户基础，但除了沉淀出较多的活期存款、发放了较多的住房抵押贷款外，并没有充分挖掘其零售客户的潜力，在信用卡、消费信贷、零售资产管理及财富管理业务等方面营销不足。工行目前面临的竞争环境虽然已经比以前更加激烈，但并未影响其竞争优势，因而进行战略调整的需求也不是很迫切。倘若未来面临的竞争压力进一步增加，我们认为依托手中握有的巨量零售客户资源，工行在信用卡及消费贷款、个人财富管理及资产管理业务等方面可以实现更多的交叉销售收益；而凭借大量的存量住房抵押贷款，在更长时期内或许也可以产生较多的证券化收入。工行在零售业务上尚未用力，未来仍然具备很大的发展空间。

七、盈利预测

我们预计工行2018-2020年净利润同比增长5.4%、7.1%、9.4%。盈利增长的关键驱动因素假设如下：

（1）总资产增长率：我们假设2018-2020年总资产同比增速分别为5.2/5.5/5.5%。其中2018年总资产同比增速较2017年回落2.9个百分点，主要考虑到目前货币政策中性偏紧，行业整体资产增速亦将回落；

（2）净息差：我们假设2018-2020年净息差分别为2.19/2.24/2.29%。净息差逐年回升，主要是基于未来利率保持平稳这一假设，根据重定价结构数据测算而来。考虑到未来利率变动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以及重定价未考虑新投放资产及新增负债的收益率及付息率情况，可能存在较大误差，我们在表3中对净息差做了敏感性分析；

（3）资产质量：我们认为公司资产质量仍然处在改善通道，不过出于审慎考虑，我们假设公司2018-2020年不良生成率稳定在0.60%，较2017年小幅下降0.01个百分点；我们假设2018-2020年不良贷款率保持在1.50%，拨备覆盖率分别上升至171/183/190%。拨备覆盖率的回升反映出公司资产质量压力减小、拨备计提力度增大。

八、风险提示

目前，宏观经济在投资、外需等因素拉动下，呈持续复苏状态，对银行业信贷需求、资产质量均有积极意义。但如若2018年下半年经济形势不达预期，则可能从多方面影响银行业经营。

我们对于工行内在价值的判断依赖很多假设，部分假设存在主观性。比如我们对银行业长期ROE和长期利润增速的判断，是假设银行业长期ROE回归到全社会股权回报率平均水平（也就是折现率），假设银行业长期利润增速与名义GDP增速相同，并进一步假设名义GDP增速为5%（大约对应3%的实际增速和2%的通货膨胀）。

我们认为工行内在价值被严重低估，并没有考虑资本市场心理。从市场角度来看，可能缺乏足够强的短期的催化剂，从而导致工行的内在价值在较长时期内一直处于被低估的状态。

（本文由作者王剑授权原创发布，如需转载请和作者联系）

作者：王剑，国信证券银行业首席分析师，2016、2017年新财富银行业最佳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