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光伏行业协会CPIA（下称“协会”）及相关部门呼吁防止行业“内卷式”恶性竞争已久，协会分别在10月18日、11月20日公布了更新光伏组件的最低成本。但随着近日的一则中标结果公示后，再度引发业内争议。

　　12月18日晚间，协会发文称，以颇为罕见的严厉措辞对国家能源集团下属企业一光伏组件项目招投标发出一连串质问。协会的质疑焦点主要聚焦在项目是否严格落实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要求？是否依招投标法相关规定排除最低价投标？是否按国资委、发改委相关要求选择全生命周期性价比最优？是否是形式主义？

　　中标单位低于行业成本价

　　依据在哪里？

　　从质疑中，我们不难看出，协会的用词与说法罕见地犀利。然而，该事件的起因皆是在该协会连续两个月公示组件最低成本价的背景下，该项目招标单位仍选择了报价低于“底价红线”的企业作为中标候选人。

　　记者发现，协会口中的“光伏组件项目”指的是新疆电力巴州发电公司国能巴州抽水蓄能项目。在此之前，该招标单位国家能源集团下属国电电力巴州发电公司招采信息中明确设置了0.6313元/W的最高投标限价。根据协会的说法，早在11月18日，协会已向招标单位制发了《风险提示函》，并建议其依据实际情况，切勿设定不合理限价。但截至目前，未收到任何回复。此后，在上述项目投标报价环节，除小部分未在《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名录中的企业报出限价之内的价格外，其余公认的行业龙头和骨干企业均实事求是，报出了含最低必要费用以上的成本价。

图源：中国光伏行业协会

　　记者了解到，上述采购项目的投标企业共有16家，11家企业报出了高于或与0.69元/W持平的价格。其中，隆基绿能旗下的隆基乐叶给出了0.7574元/W的最高报价，一道新能的报价为0.69元/W，与协会最近一次发布的组件成本价一致。

　　剩余5家企业报价则明显低于光伏协会发布的组件成本价，报价范围在0.6245元/W—0.6313元/W。上述采购项目两个标段的中标候选人包括上海电气集团恒羲光伏科技（南通）有限公司、昱辉光能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合盛硅业。

图源：中国光伏行业协会

　　“三家中标候选人单位有两家分别坐落在江苏、浙江，在含税含运费的情况下，按每千公里行业公允价运费1.5分/瓦算，刨除四千余公里的运费成本，组件本身的价格又是多少？是否低于成本价？是否符合招投标法要求？”针对该项目的三家中标候选单位，协会提出“招标方应公开最低价中标的相关依据”的要求。

　　行业协会缘何“怒气冲天”？

　　引人关注的是，协会针对此招标项目的用词犀利、发问深刻实属罕见。这背后与光伏行业的“内卷”式竞争密不可分。

　　“量增价减”“内卷不断”是今年光伏行业的关键词。今年1~10月，光伏行业在逆境中前行。中国光伏行业协会披露的数据显示，1~10月，多晶硅、硅片、电池、组件产量同比增长均超20%，电池、组件出口量同比增长分别为41.8%和15.9%。

　　价格方面，1~10月，多晶硅、硅片、电池片及组件价格分别下滑超过35%、45%、25%，这直接造成了整个光伏制造端产值的缩水。今年前10个月，国内光伏制造端（不含逆变器）产值约7811亿元，同比下降43.17%。

　　巨大的亏损使得一些光伏头部企业不得不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包括裁员、停产和关闭部分海外工厂。

　　0.68元/瓦，是协会于10月18日披露的最低成本（组件含税生产成本，不含运杂费）。彼时协会表示，0.68元/瓦的成本已经是当前光伏行业优秀企业在保证产品质量前提下的最低成本，低于成本投标中标涉嫌违法。

图源：中国光伏行业协会

　　11月20日，协会更新了11月的成本数据，在10月份“底价”的基础上新增考虑最低必要费用，将组件最低成本价提升至0.69元/瓦。

　　中标价低于成本已成为困扰光伏制造行业的难题。在光伏“反内卷”相关倡议和措施实施以前，招投标市场不断出现超低价中标的案例。

　　10月12日，华润电力沂源西里150MW农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光伏组件设备采购开标。该项目共有14家企业参与投标，投标单价0.5308元/瓦至0.7255元/瓦，均价仅为0.64元/瓦，投标价中更出现了0.53元/瓦的超低价。

　　记者发现，即便整体看组件集采招投标报价低价“内卷式”竞争的态势有所缓和，仍有不少未列入工信部《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名录或知名度较低的企业报出低于0.69元/瓦的价格并参与市场竞争。

　　光伏组件作为配套产品的关键一环，其性能、质量等关系到全生命周期的综合成本。对此，协会在前述巴州项目中也提出：“我们也提请国电电力巴州发电公司回答相关遴选依据是否符合‘以性能价格比最佳、全生命周期综合成本最优为目标’、‘是否对可能低于成本或者影响履约的异常低价投标和严重不平衡报价进行分析研判’；同时也提请国电电力巴州发电公司能按相关要求，向社会公开相关依据。”

来源：中国光伏协会

　　其次，协会针对前述巴州项目还提出了是否存在形式主义的质疑。如此低的价格，明显技术和实力上有差距的企业之所以能中标，无非就是一个“最低价”——“至于能不能履约，质量是否有保证，那就不是我招标负责人的事了！”

　　协会并非刻意针对

　　记者发现，协会并非对前述巴州项目具有针对性。光伏协会在文中还向国家能源集团新疆公司所属的其他项目招标发出“警示”：“后续，我们也将持续关注新疆电力乌鲁木齐光伏公司国能米东区60万千瓦光伏项目二期29万千瓦光伏组件设备采购信息，该项目同样设置了最高投标限价0.6314元/瓦。”

　　11月13日，中电建集团公布2025年度光伏组件框采招标公告，组件、逆变器招标规模各为51GW。这一“史上最大光伏集采”已成为业内关注的焦点——这是自行业协会公布“0.68元”最低限价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光伏组件框采。在“自律协议”、限产、配额等一系列传闻之下，本次报价一定程度上将对2025年的光伏组件价格走势带来风向标意义。

　　据统计，低于0.68元/瓦报价的企业有20家左右，均为二线组件企业，TOP 10组件企业报价均高于0.68元/W，大致在0.6963元/W附近，TOP 5企业报价则基本一致，均在0.703元/W，仅一家企业报价低于0.7元/瓦。需要注意的是，本次集采报价为入围价格，后续入围企业仍将进行二次报价，最终中标价格还有待观察。

　　行业协会已对该项目的投标表示高度关注。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兼新闻发言人刘译阳发文称，以协会11月公布的成本参考价0.69元/W为红线，行业龙头和骨干企业全部都在上端，这体现出在光伏产业链价格低迷的情形下，龙头和骨干企业仍能保持报价的客观与理性，不愿再打内卷式的“价格战”。“相信中国电建一定会在全面考虑项目质量与责任双重保障、企业合理利润、成本风险防控、市场环境可持续发展中作出最优选择。”